長夜微光.目錄+各篇連結

警語

27441f525左右固定派的朋友請注意,能接受才往下閱讀喔:

大正軸,起初是猗窩煉,三哥單箭頭;後續變成雙箭頭,掺入煉猗窩。

但這裡猗窩煉、煉猗窩指的只是體位,變成雙箭頭之後,感情上是猗煉猗,愛情是平等的,何況是強強CP。

 

 

白射情人節快樂aa6eea03660e8361f8fcf96e9f303bbb_w20_h20

雖然不是巧克力,是春節剩的年糖

順成蛋糕.火山果牛軋糖,聞明堂.南棗核桃糕、桂花松子糖,新勝發.冬瓜糖,民雄金桔.金桔餅+110年新北好茶冬季文山包種茶參等獎(編號1064)+煉獄杏壽郎LOOK UP抬頭娃

 

感謝天使讀者同好朋友送我六花亭的筆和Juchheim年輪蛋糕!!1f64f1f495

Juchheim.年輪蛋糕(巧克力、白巧克力),六花亭.坂本直行花柄原子筆+煉獄杏壽郎迷你好朋友

Juchheim.年輪蛋糕(巧克力、白巧克力)+Whittard.伯爵早餐茶+namco.鬼滅の刃 参ノ章-戯典・続-煉獄杏寿郎(透卡特別版、閃徽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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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哥嗚嗚嗚生日快樂啊啊啊1f382(說人話)最愛你了2764(他不要)

ufotable 2022.05.10 煉獄杏寿郎 誕生祭.jpg

 

#鐵砲百合 #煉獄杏壽郎(煉獄小百合(X

仙洞附近路邊花現鐵砲百合~四朵已開始枯萎沒拍,一朵旁邊停了車沒拍,只拍了這兩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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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帶了大哥,忘了帶三哥~不然就可以拍煉猗窩煉變成百合CP(被打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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隨風亂晃被我壓頭固定的大哥www事後才被我媽提醒,應該錄影大哥和花一起隨風搖曳的風姿(?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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池畔的鐵砲百合,我沒過去那邊拍,跟仙媽A了她拍的照片A_A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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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離期間大哥在家陪我

一〇八抹茶茶廊.抹茶三重奏大判燒、焙茶三重奏大判燒+廣盈.梨山春茶+京まふ.煉獄杏壽郎立牌

一〇八抹茶茶廊.芋頭紫薯餡抹茶皮大判燒、蕨餅(抹茶、焙茶)+藤二.宇治玉露+煉獄杏壽郎雅華立牌

 

 

5

 

 

  猗窩座見懷裡的人,這次沒再昏睡過去,喜極喚道:「杏壽郎!」聲音是,可是長相……杏壽郎一臉迷惑。如果在平時,他能輕易想到是擬態,但此刻剛從長期昏迷中甦醒,大腦尚未恢復正常運轉。

 

  猗窩座解釋:「我是猗窩座,現在擬態成人類,這裡是蝶屋。我斬斷和無慘的連結,已經不是上弦之參了。我帶你逃亡,回到人類世界,目前只有忍小姐、千壽郎、炭治郎、禰豆子、善逸、伊之助和小葵小姐知道我是鬼,其他人類都以為,我是你的兒時玩伴,姓『赤座』。」他盡量說得很慢很溫柔,以免還很虛弱疲倦的杏壽郎難以理解。

 

  但見杏壽郎愣愣地聽著,也不知是在消化資訊,還是對這狀況不滿意。猗窩座連忙補充:「忍小姐暫時留我一命,是因為我對你還有用處。萬一動手術發生大出血,我能立即幫你修補傷口;可以日夜無休地照顧你、保護你。但如果你不喜歡,我現在馬上去死……」杏壽郎的手,從握住猗窩座的拇指,轉而握住他整個手掌。杏壽郎不要他去死。猗窩座突然感到懊悔:明明都聽善逸說過杏壽郎的心聲了,但由於自己的愧疚,以死謝罪的想法,一直揮之不去,反倒害還很虛弱的杏壽郎擔心。

 

  猗窩座抱著杏壽郎,輕拍他的背脊,偶爾摸摸他頭髮。杏壽郎依偎在他懷裡,闔上雙眼,呼吸漸漸平穩。過了好一會兒,猗窩座確認他不再做惡夢,安穩睡著了,才輕輕把人放回床上,通知忍說杏壽郎醒了。

 

 

  杏壽郎甦醒後,猗窩座第一次抱他去如廁時,碰到了點麻煩。雖然已經先說明過了,但當猗窩座伸手要拉開棉被時,杏壽郎依然拉緊棉被裹住全身,縮成一團往後退,眼神警戒地瞪著他。

 

  猗窩座趕緊澄清:「杏壽郎,你昏迷期間,都是我幫你清潔身體的。你被我……對不起……那件事,只有我和忍小姐知道,所以會看到傷口的照護,並沒有交給護士和隱,都是由我來做。我發誓!除了照護時必要的碰觸,我沒有亂碰你,連亂看都沒有。」

 

  杏壽郎瞪著猗窩座,過了好一會兒,才垂下眼,一臉不情願地扁了扁嘴,放鬆揪緊棉被的手。每當猗窩座協助他如廁、沐浴、換藥,脫下衣物、接觸身體時,杏壽郎都全身緊繃到僵硬。這樣過了幾天,證實猗窩座絲毫不踰矩,他才逐漸放鬆。

 

  醒來後第三天,杏壽郎才開始恢復語言能力,說出口的第一個詞彙是「千壽郎」。打從無限列車之戰,猗窩座對他「杏壽郎」、「杏壽郎」叫個不停,杏壽郎就像賭氣般,死都不肯叫一聲「猗窩座」,此時也不例外。一週後,杏壽郎在猗窩座的攙扶下嘗試下床,但隨時會腿軟而摔倒、或血壓過低突然暈倒,為了避免摔傷,杏壽郎下床時,猗窩座都寸步不離地跟著。

 

  雖說是甦醒,但除了進食、服藥、如廁、盥洗、沐浴、換藥的時候,杏壽郎會醒來,大部分時間,依然整天昏睡。忍告知開紋折壽的事情時,他也沒顯出太大的情緒起伏,只用氣音說,本來早該戰死的,現在能看著千壽郎長大,已經賺到了。親友來探望時,他會勉強擠出虛弱的笑容,用氣音寒暄幾句,這是他目前能振作的極限。

 

  照忍的說法,杏壽郎反覆受傷、生病、脫水、營養不足、延誤治療、承受巨大壓力,身體受損太嚴重,沒死已是萬幸,必須休養半年到一年,才有可能恢復健康——只是「可能」而已,畢竟無法完全避免後遺症,最糟的情況下,也有可能他直到死前,都要受病痛折磨。更別提恢復到受傷前的狀態,能否繼續擔任柱、甚至能否以一般隊士的身分回到前線,都是未知數。

 

  猗窩座彷彿有無窮無盡的耐性般,細心照料杏壽郎。杏壽郎雖然甦醒,但就某些方面來說,昏迷還比較好。第一個問題是食慾不振。杏壽郎昏迷時,猗窩座還能幫他灌食,醒來後當事人會抗拒,但讓他自己吃,每餐都只吃半碗粥就吃不下了,猗窩座和小葵卯足了勁討好他,但無論是地瓜粥、地瓜泥、地瓜茶碗蒸,他都還是吃不完。第二個問題是難以安眠。杏壽郎雖然幾乎整天昏睡,但經常睡不安穩,似乎會在睡夢中感到痛苦,甚至驚醒。

 

  杏壽郎身體虛弱,負責排毒的肝腎都受損,所以無法用太多止痛藥,因疼痛而睡不好……原本猗窩座這麼告訴自己。但隨著時日過去,杏壽郎醒著的時間愈來愈多,氣色卻愈來愈差。

 

 

  除了負責治療的忍,第一個見到清醒的杏壽郎的柱是小芭內。見到眼窩凹陷、一臉憔悴的杏壽郎,小芭內的異色瞳,霎時間精光四射:「雖然打輸了,但畢竟保護了兩百多人。雖然打輸了,還被擄走,但畢竟對手是上弦之參……上弦之參啊!我可以誇獎你。」

 

  杏壽郎吃力地擠出笑容,氣音小到聽不清楚:「謝謝。」

 

  「誰要聽你道謝!」小芭內的手指,凌厲地指著他:「一眼視力、一顆腎臟、大半個肝臟都沒了,全身都是傷,你是想怎樣?又沒有打贏,只不過是撐到天亮而已,就搞成這樣。這樣要多久才能歸隊?這段時間的空缺要由誰來補?」

 

  杏壽郎愣住,氣音似嘆息:「……我不知道。」

 

  「你不知道?開什麼玩笑!」

 

  「對不起。」

 

  「誰要你道歉?我不能諒解。在你歸隊之前,我不會原諒你。」

 

  「誰要你原諒啊!杏壽郎欠你嗎?」原本退在一旁的猗窩座衝回病床邊,抱住杏壽郎護他:「你憑什麼誇獎啊!杏壽郎比你強!有本事你來打……

 

  「別這麼說。小芭內是擔心我。」杏壽郎知道小芭內是刀子嘴豆腐心,咄咄逼人表示他非常擔心,嘴上強逼杏壽郎盡快歸隊,表示他心裡強烈希望杏壽郎好起來,至於能否真的歸隊倒是其次。儘管熟知老友個性,但杏壽郎實在沒半點把握能回應他的期待,身體不禁發顫:「只是…………

 

  猗窩座柔聲問道:「累了嗎?」杏壽郎點頭。

 

  猗窩座轉頭瞪著小芭內,惡狠狠地說:「杏壽郎累了,你請回吧!我會好好照顧他,」他低聲嘀咕:「和你不一樣。」

 

  小芭內眼中的精光消失無蹤,點點頭,黯然說:「我等等去煉獄家一趟。」言下之意是他會抽空去煉獄家走走,去照看單獨應付酒鬼父親的千壽郎。

 

  杏壽郎微笑應道:「嗯呣。」表情放鬆許多,看來是真心感謝老友幫忙關照弟弟。

 

  但小芭內離開後,杏壽郎並未躺下歇息。他背靠枕頭坐在病床上,臉上連最後一絲微笑都消失,悶悶地發呆。

 

 

  過了一陣子,小芭內與蜜璃一同前來探望,他在心上人面前,收斂了毒舌。蜜璃擔心地問:「煉獄先生有好好吃飯睡覺嗎?這幾次我過來時,您都是醒著的……是不是休息不夠呢?看起來很累的樣子。」

 

  「我沒事!只是不習慣閒著,睡不著!」杏壽郎露出陽光般的笑容。情緒可以偽裝,但實際上的身體狀況無法。夕陽餘輝般的笑容,無法掩飾缺乏血色的蒼白;語氣一如往昔爽朗,但發出來的音量卻很微弱。

 

  兩人離開時,小芭內說:「甘露寺你先走吧!我想和赤座先生聊一下。」

 

  「啊!你們都是小時候就認識煉獄先生的,是要聊小時候的煉獄先生嗎?可惡!人家也想聽可愛的煉獄先生!」蜜璃的粉頰激動到紅撲撲地。

 

  「但你等下要出任務對吧?下次再找赤座先生聊天吧!反正他又不會跑掉,也不會回家,一.直.在.這.裡。」小芭內別有用意地加強咬字。然後他轉換了語氣,柔聲安撫:「有什麼值得一提的,等你安全回來,我會先跟你說。」

 

  蜜璃露出甜美的燦笑:「好啊好啊!一言為定!伊黑先生最溫柔了!」小芭內的下半臉,長年隱藏在繃帶下,因此蜜璃沒發現,繃帶邊緣的皮膚微微泛紅。

 

  蜜璃離開之後,異色瞳裡的柔情,瞬間收得無影無蹤,眼神銳利地盯著猗窩座:「赤座先生,借一步說話。」

 

  兩人來到病房外,小芭內質問:「杏壽郎已經醒了,為什麼你還一直在這裡?都不必回家,也不必工作?」

 

  猗窩座警戒地依照和忍套好的答案回答:「我家人都過世了,房子也拿去抵債,我一個人搬到山裡當獵人。這裡供吃供住,對我來說就夠了,不需要回家。」

 

  「原來如此。但就算蝶屋的生活條件比山裡好,這也不是你可以賴在這裡的理由。」

 

  「是我送杏壽郎回來的。」

 

  「是你送他回來的,謝謝。但就算是你送他回來的,這裡也不是你家,是鬼殺隊的地盤。」

 

  「但這裡也不是你家。這裡是忍小姐的地盤,是她允許我留下來的,她也認為由我照顧杏壽郎比較好。」

 

  「由你照顧杏壽郎比較好?」小芭內突然俐落地把猗窩座按在牆上。好身手!猗窩座內心喝了一聲采。當然他要閃躲或反擊這一招,絕對輕而易舉,但他仍裝作反抗不及的模樣。小芭內的臉逼近猗窩座,纏繞在他頸上的小白蛇鏑丸則猛然往後退:「真不懂胡蝶在想什麼。你真的有好好照顧他嗎?我就想問你這個!為什麼醒來後比昏迷時更瘦?你是怎麼照顧他的?你知道杏壽郎的正常食量嗎?他的正常食量是多少你說說看?」

 

  尷尬的片刻沉默後,小芭內放開猗窩座,從鼻孔裡哼出一聲冷笑:「什麼兒時玩伴。你根本和他不熟。」

 

  猗窩座頹然回到病房裡。杏壽郎依然沒躺下歇息,坐在病床上,望著窗外發呆。猗窩座看著他的背影,曾經寬闊厚實的肩膀,如今變得單薄。好瘦。猗窩座伸手進被裡,摸到他的裸足,觸手冰涼。

 

  身為炎柱,原本杏壽郎的體溫,比常人略高,但重傷之後,他就經常手足冰冷。蝶屋提供的頭等病房很高級,房內有一排直立式的華麗浮雕鑄鐵片,是叫做「暖氣」的東西,鍋爐裡的蒸汽,會通過管線輸送到房內,經由暖氣片散出。杏壽郎醒來後,就沒穿統一的病服,而是穿著更多層的肌襦袢、長襦袢、長著來保暖,起身時再加上外掛、披肩或圍巾。儘管如此,在這隆冬時節,他仍經常冷得難受。身體變得好差。

 

  猗窩座幫杏壽郎套上足袋,在雙手間塞入一個銅手爐,披上外掛、並用外掛蓋住雙手,以免他坐著時身體不在被窩裡會受寒。杏壽郎隨他擺布,依然愣愣望著窗外。猗窩座坐在他身後,順著他的視線,望向同一片灰濛濛的天空。既沒放晴,也不下雨,和心情一樣悶的天空。

 

 

  在猗窩座的努力之下,終於做出比例完美的地瓜味噌粥,連幫忙試吃的小葵、小清、小澄、菜穗都直呼好吃,嚷著要把這道粥加入醫院菜單。猗窩座興沖沖地端去給杏壽郎,一口一口餵食,餵完最後一口時,猗窩座差點掉下淚來,這是杏壽郎醒來後,第一次吃完一整碗食物。

 

  他乘勝追擊:「杏壽郎!太棒了!試試看吃第二碗好嗎?你吃得太少了,身體營養不夠,復原進度很慢。」杏壽郎面有難色地點頭。但猗窩座才餵了幾口,杏壽郎就突然抓住床沿,吐了出來。

 

  猗窩座眼見杏壽郎消瘦的側臉,流露出驚慌、以及想忍耐的表情,心疼不已,溫柔地拍拍他背脊:「杏壽郎!吐出來、吐出來。沒關係的,我會清理。對不起,都是我不好,我不應該逼你的……

 

  杏壽郎嘔吐完,猗窩座讓他漱口、幫他擦臉、餵了點水,然後安頓他躺下。清理地上的穢物時,心知這量是連第一碗都吐出來了。收拾完畢,猗窩座回到病床邊,看著杏壽郎疲憊的睡顏,感到心口比他微蹙的眉頭更揪緊百倍。杏壽郎這一餐等於什麼都沒吃,身體受得了嗎?以後絕對不能躁進,他吃得下多少就是多少,就算營養不足、身體復原緩慢,我耐心照顧他便是。就算再也無法恢復健康,我照顧他便是……可是到死都病懨懨的,實在太可憐了……

 

 

  夜裡,杏壽郎睡不安穩的情況,比之前更加劇烈,濃眉緊蹙,不斷輾轉掙扎。

 

  猗窩座試圖喚醒他:「杏壽郎!做惡夢了嗎?醒醒,醒來就不會那麼不舒服了,醒醒……

 

  杏壽郎倏地坐起,渾身發抖,呼吸急促,片刻後臉色刷白,抓住胸口,往旁倒在被褥上,像吸不到空氣般拚命喘息。猗窩座見他呼吸方式異常,直覺想制止他,邊呼喚「杏壽郎!別這樣!呼吸慢一點」、邊掩住他口鼻,想讓他緩下來。儘管猗窩座的動作很輕很溫柔,杏壽郎卻像被電到一樣,突然開始激烈掙扎,要不是他呼吸緩不過來,應該已經尖叫或咬人了。猗窩座想讓他冷靜下來,手忙腳亂地壓制,不小心摸到杏壽郎下體,一片溼黏。他夢遺了,但做的並非旖旎的春夢,而是……

 

  猗窩座猛然醒悟:杏壽郎第一次被強暴的結局,是口部被堵住而窒息。被剝奪尊嚴、被侵犯傷害、同時被剝奪呼吸,差點在這樣的狀態下死去。肯定是極度痛苦的記憶,但自己現在的動作卻……他急忙放開手,忙不迭地道歉。而杏壽郎像沒聽到似地,口鼻重獲自由後,喘得更加劇烈。

 

  猗窩座急道:「我去找忍小姐。」

 

  「不要胡蝶。」夾雜劇烈的喘息,杏壽郎吃力地說:「我現在不想看到你,你出去。」

 

  猗窩座關上病房門時,聽見杏壽郎喘息裡滲漏的泣聲。他貼著房門頹然坐倒,不得不面對事實:杏壽郎其實很累,卻硬撐著不敢睡,因為害怕睡著了會做惡夢。我就是他的惡夢。

 

 

  隔天,忍為杏壽郎進行例行檢查時,秀麗的面容上,臉色愈來愈難看。猗窩座擔心她質問杏壽郎,用眼神示意,結束後再出去談。對杏壽郎而言,雖然忍是醫生也是朋友,但畢竟是異性,他很難啟齒和她談那件事。

 

  猗窩座等杏壽郎吊完點滴,判斷他身心狀況暫時好轉,能夠安睡,才離開病房。現在是白天,不必擔心惡鬼入侵傷害杏壽郎,至於猗窩座自己,只要避開陽光行動就行了。蝶屋為了避免病患活動時,受到日曬風吹雨淋,建築物之間皆有走廊相連,這點讓猗窩座很方便。

 

  他來到診間,向忍敘述了杏壽郎昨天的狀況。報告完畢後,猗窩座問道:「杏壽郎精通呼吸法,為什麼會突然拚命喘氣?」

 

  忍的聲音冷淡:「巨大的心理壓力和極度的生理疼痛,都可能引發過度換氣。」

 

  那麼,分明已過去、卻不斷浮現、虛幻又真實的極度疼痛,所導致的巨大壓力呢?杏壽郎應該是夢到了慘遭凌辱的時刻,身體再度記起當時的激烈疼痛,驚恐與絕望充塞內心,塞滿到脹痛仍無從宣洩,直到令他感到窒息。

 

  「如果他又發作,我該怎麼處理?」

 

  「協助他緩和情緒。」

 

  「……」光是讓他看見我就不可能了吧……

 

  「那再請問,杏壽郎的正常食量應該是多少?他醒來後一直沒食慾。」

 

  「使用炎之呼吸時的食量先不提。煉獄先生休假時的正常食量,至少兩人份起跳,一般人類食量的兩人份,你知道是多少嗎?」

 

  「嗯……」猗窩座在廚房,看過小葵她們準備餐點。按這比例算來,猗窩座從憂心變成憂心如焚,很擔心杏壽郎會餓死。杏壽郎被監禁在石穴裡那幾天,準備給他的食物,他沒有一次吃完,因此猗窩座從不覺得他食量大。為什麼會這樣呢?是他忙著找出口、傳訊息、反制猗窩座,而缺乏時間進食?還是受盡折磨的身體,缺乏足夠的力氣進食?

 

  「杏壽郎他……正常的杏壽郎,是怎樣的人呢……

 

  忍的俏臉上,浮現溫暖而懷念的微笑:「食量很大,嗓門很大,笑容很多。」猗窩座想起:在無限列車之戰時,杏壽郎的聲音確實中氣十足、正氣凜然,但他以為是因為戰鬥,自然會朗聲說話和怒吼;而在重傷之後,杏壽郎說話變得有氣無力,猗窩座都忘了他曾經聲音宏亮。

 

  「雖然我和他有時候會雞同鴨講……啊,不過通常是因為我故意逗他,他有時候有點困擾、有時候嚇到炸毛,但總是不生氣,甚至被捉弄之後會哈哈大笑。個性很好,明明在九柱裡,年齡和資歷都排行第六,是年紀第二小的男性柱,卻像大哥哥一樣很會照顧人,很能體諒別人,能很快放下成見、也不會記仇。柱們彼此之間,多少有要好的和不對盤的,唯獨煉獄先生,大家都很喜歡他,是唯一能和所有柱溝通、團結大家的存在。」猗窩座知道杏壽郎很會保護人,但不清楚他有多會照顧人,畢竟受重傷又被監禁,都是猗窩座在照顧他。個性很好、能放下成見、不會記仇,這些猗窩座也沒感受過,只領教過他的性子倔強得要命。

 

  「說他是九柱的實質隊長不為過。總是面帶微笑,而笑開來的時候,很溫暖、很明亮,彷彿能驅散惡鬼肆虐的黑夜。說他是鬼殺隊的太陽也不為過。」除了發狠的笑、悲慘的笑、面對探病親友硬擠出來的笑,猗窩座從未見過杏壽郎開心的笑容。儘管情願為他犧牲一切,但猗窩座卻不得不承認,自己並不了解杏壽郎。

 

  「簡直不像同一個人……」猗窩座喃喃道。

 

  「當然。」忍的微笑失去溫度:「好好的一個人,被你給毀了。」

 

 

  炭治郎揹著裝妹妹的木箱,與好友善逸、伊之助,一同前往探望煉獄先生。但尚未走近,就望見抱膝坐在病房門外的猗窩座。

 

  炭治郎問:「猗窩座先生,你……在哭嗎?」

 

  猗窩座別開臉:「不要理我。你們自己推門進去。」

 

  炭治郎關心道:「有什麼煩惱的事,不妨說出來,大家一起想辦法。不要一個人苦惱……

 

  「就說了不要你管。」

 

  善逸錯愕地說:「猗窩座先生,你為了忍小姐在哭?你對忍小姐……

 

  「混帳人類!不要偷聽別人的心聲啊!」猗窩座及時捏緊拳頭,才忍住沒揍人。要是一拳出去,善逸還來不及尖叫,就會變成肉泥了。

 

  但既然已經被偷聽到,卻只聽到些許,被理解到歪掉,猗窩座不得不解釋清楚:「不是你想的那樣!」簡述完和忍的對話,他沮喪地說:「被忍小姐那樣說,我覺得很難過。但我不是為了被她討厭而哭的。我……嫌惡這樣的自己。我之所以在這裡,之所以還活著,全是為了杏壽郎。我應該只為了杏壽郎而活,只需要在意杏壽郎就夠了。但我被別人討厭居然會難過,居然在意起別人的看法……我覺得自己對不起杏壽郎。」

 

  「什麼嘛!猗窩座先生不需要為了這種事情自責啊!」炭治郎的表情,不像善意的謊言,眼神很誠懇:「你為了煉獄先生,拋棄了鬼的世界,來到人類的世界,但認識的人很少。忍小姐負責救治煉獄先生,因此對你是很重要的人,一起照顧煉獄先生的這段時間,你們也互相信任吧?你會把她當成朋友,是理所當然的。被朋友討厭,誰都會難過。

 

  「只是,忍小姐認識煉獄先生更久,對她而言,煉獄先生是比猗窩座先生更重要的朋友,看到煉獄先生變成那樣,就會氣你當初傷害了他。只要煉獄先生狀況好轉,忍小姐就會氣消了。

 

  「還有,猗窩座先生,請不要忘記煉獄先生的心聲。在他瀕死的時候,依然希望你好好活下去。這樣的煉獄先生,一定不希望你只為了他而活,一旦他死了,你就失去活下去的意義。如果你能把人類當成朋友,煉獄先生一定會很高興。就算他在痛苦的時候生你的氣,也只是一時的情緒。我相信,像煉獄先生那樣的好人,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的心,是永遠不會變的。」

 

  看著蹲在自己面前,露出溫暖笑容的炭治郎,猗窩座耳邊,響起杏壽郎在戰場上的話語:「所謂的強大,並不是只能用在肉體上的形容詞。這個少年一點都不弱。」

 

  猗窩座抹去淚水,精緻的嘴角勾起微笑:「我明白了,謝謝你。」——他希望自己能坦率地這樣說。但結果並沒有。猗窩座彆扭地說:「活了一百多年,還要靠十幾歲的小鬼安慰,我真是丟臉。」

 

  「別這樣說嘛!在『進入人類社會』這個領域,猗窩座先生還是小孩子啊!說起來,從小在山裡長大的伊之助也是呢!」炭治郎一手拉過莫名被捲入的伊之助的手,一手拉過猗窩座的手,三人的手疊在一起:「但是,在『人與鬼的戰鬥』這個領域,我就只是菜鳥,要請猗窩座先生多多關照了。」

 

  最為社會化的善逸,也疊上了自己的手:「我也是菜鳥,請保護我。」

 

  不知何時從箱子裡爬出來的禰豆子,湊熱鬧地疊上自己的小手,正巧疊在善逸手上。善逸登時發暈:「禰豆子、禰豆子就由我來守護!」

 

  炭治郎沒理會連自己都想求人保護、還妄想守護禰豆子的邏輯死的傢伙,長男力滿滿地說:「那麼,大家一起加油吧!」

 

  「嗯。」猗窩座破涕為笑,擬態的少年面容猶掛著晶瑩的淚水,如雪花初融。三人兩鬼手疊手,用力壓了一下,發出愉快的笑聲。

 

 

  躺在病床上的杏壽郎,聽到外面的動靜,悄悄下床來到門邊。聽聲音研判,猗窩座應該是靠門席地而坐,少年們則是圍繞面向他,大家的手用力疊在一起。如果此時突然拉開門,猗窩座應該會往後摔在地上,一群少年可能會跌在他身上。杏壽郎的手伸向門把。

 

  手忽然僵住。這是怎麼了?過去的自己,並不會對別人惡作劇。雖然不是真正的傷害,但為什麼不再正直了呢?因為對象是猗窩座嗎?因為他是鬼?因為他是傷害自己的仇家?就不像尊重人類那樣尊重他,起了小小的壞心眼?

 

  或是……自己渴望加入歡笑的眾人呢?從前,鼓勵大家、帶來歡笑的中心,往往是自己。然而這回重傷之後,自己卻變得無法發自內心地笑。或許醒來後第一次見到千壽郎時有一點,但就只有那樣了。之後的笑容,都是硬擠出來的,因為不想見到親友難過的樣子。但事實上,他已經忘了開心的感覺是什麼,很想再度體會,哪怕只能再一次也好,卻無論如何都做不到。如果是過去的自己,想加入大家,就會直接拉開門,那是想都不必想、超簡單的事。然而現在。

 

  杏壽郎看著自己發顫的手指。明明離門把只差不到一寸,指尖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再前進,彷彿受困於無形的結界。再也無法由衷地笑,再也感受不到快樂,連想突破這樣的現況,都沒來由地提不起勁,連伸出幾根手指的力氣和勇氣都沒有。誰能幫幫我……杏壽郎無助地卡在原地,想求助卻發不出聲音,只能在心中呼喊著:猗窩座!你會吧?全世界只有你說過會保護我。猗窩座……救我。幫我一把……

 

  「杏壽郎!」猗窩座猛然推開門。他感受到杏壽郎接近的氣息,但之後就停在原地不動了,雖然沒聽到倒地的聲響,但擔心杏壽郎身體不舒服,才會卡在原地動彈不得。然而推開門察看,卻不見半個人影。「欸?人咧?」猗窩座環顧空蕩蕩的床鋪與室內,背後「咿呀」一聲,方才推門時,重重摔到牆上的門板,稍微彈回來,露出門後被夾扁的壁畫壽郎,下一秒,他又掉在地上變成地毯壽郎。

 

 

6

 

 

  杏壽郎厭食和做惡夢的情況,每天持續發生。忍說他原本絕佳狀態時的體重,是72公斤,由於鍛鍊和戰鬥,骨質密、肌肉緊實,看上去身形比實際體重修長些。但目前已跌破60公斤,而且似乎沒有改善跡象,做惡夢的部分甚至更加惡化了。

 

  杏壽郎雖然不願睡著,但吃得太少,體力不濟,昏睡時間又開始增加。但每段睡眠都為惡夢所苦,一天至少要驚醒兩三次,無法從頭到尾睡個好覺。產生的反應,也愈來愈激烈,已經無法壓抑到趕猗窩座出去再哭出來,經常在驚醒時就哭了出來、甚至在睡夢中已淚流滿面。那種時刻的杏壽郎,對猗窩座當然沒有好臉色,臭著臉接受他的服侍,已經是最溫和的反應,有時會情緒激動大發脾氣。

 

 

  有一次,杏壽郎哭著醒來後,邊趕猗窩座出去、邊朝他丟東西,手邊所有抓得到的東西都拿來扔,連枕頭棉被都扔了出去。猗窩座無奈地逃離病房,在房門外蹲跪下去,抱著頭蜷縮成一團。他是誰?那個又哭又鬧的傢伙……我當初愛上的杏壽郎,已經一點影子都不剩了,我逆來順受守著那個弱小又沒用的陌生人,到底是為了什麼……

 

  「因為好好的一個人,被你給毀了。」忍說過的話語在耳邊響起,刺破耳膜、捅進心窩裡。對呀……我當初愛上的杏壽郎,是被我親自毀了的。當初會殘忍地強暴他,目的就不是要摧殘他的肉體,而是要擊垮他的心靈,逼迫他同意成為鬼。

 

  杏壽郎的心靈,其實早在第一次被強暴的時候,就已經破碎了。只不過他為了更重要的事:將無慘的藏身處傳訊回鬼殺隊、滅殺上弦之參,一直在強忍,強迫早已龜裂的心靈維持原狀,假裝自己還是原來的自己,以貫徹自己的職責。

 

  在那段人間煉獄的日子,每天遭受凌辱的打擊、加上肉體傷勢的惡化,使杏壽郎的精神受到侵蝕,每況愈下。後來他一度引誘猗窩座侵犯自己、卻又中途退縮、導致猗窩座變成強姦,當時猗窩座一頭霧水,沒弄懂那顯示杏壽郎的精神狀態,已經出現異狀。

 

  而如今,那些比他自己更重要的目標,已經不存在了。於是杏壽郎的心靈碎了一地。猗窩座企圖用耐心和愛,一點一點把他的心靈拼回原狀、一絲一絲癒合所有傷痕,然而有些碎片,永遠遺失在陰暗的鬼域,再也找不回來。有一部分的杏壽郎,從未重獲自由,依然困在石穴牢籠裡,不斷重複陷入身為猗窩座禁臠的惡夢。

 

  瘦了那麼多、變得那麼憔悴、想法變得負面、喪失自制力……杏壽郎的這些轉變,如果讓身邊的人感到痛苦,那麼當事人的痛苦,肯定是千百倍。猗窩座受不了他,可以離開病房;然而杏壽郎受不了自己,又該怎麼辦呢?

 

  猗窩座頓時萬分懊悔:剛才居然有一瞬間,閃過了嫌棄杏壽郎的念頭。「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,我都會保護你的。」明明作過這種承諾,杏壽郎也因為這句話而開始信任自己。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——結果只不過是身體變差、意志削弱、沒辦法維持原本的強大、身心難受鬧鬧脾氣,就開始嫌他煩。前上弦的承諾如同兒戲嗎?我真是不中用……

 

 

  猗窩座悄然貼近門板,邊傾聽房內動靜,邊思索著:之後該說些什麼話,才能哄得杏壽郎心情好些?還是多做幾樣杏壽郎喜歡的料理和點心,雖然他吃不太下,但就嘗幾口也好……房內突然接連傳出撞擊聲。起初以為是杏壽郎摔倒了、隨即又覺得不像、幾個思緒只在一秒內閃過,同時間猗窩座已衝回房內,本能比思考還快,緊緊抱住正在用頭用身體撞牆的杏壽郎。

 

  「杏壽郎!對不起、對不起、不要這樣!都是我的錯,對不起、對不起、對不起……只要能換回你的健康,我的再生能力、我的戰力、我的命、我的任何東西,我什麼都願意交換,什麼事都願意做……杏壽郎,對不起,都是我害你這麼痛苦,對不起……

 

  等猗窩座回過神來,視線便與一雙紅通通、水汪汪、閃亮亮、眨巴眨巴的杏眼撞個正著。杏壽郎滿臉淚痕,但似乎已冷靜下來,盯著猗窩座直瞧。猗窩座這才發覺,自己正抱著杏壽郎嚎啕大哭——居然比痛苦到自殘的當事人還崩潰。他急忙摀住嘴:「杏壽郎!對不起……你好點了嗎?」

 

  杏壽郎別開視線。猗窩座做好心理準備,準備承接杏壽郎的情緒風暴——不會再厭煩了,不能讓他獨自承受,好想幫他分擔……「我有點餓了。」

 

  猗窩座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。他試探地問:「那,你想吃什麼?」

 

  杏壽郎垂下視線:「都可以。你做的都好。」

 

  猗窩座按捺雀躍的心情:「好!我馬上去幫你做!可是,撞傷……

 

  「只是一些小傷而已,等下再處理就好了。」

 

  「好!那你先回床上休息,我馬上做吃的來!」

 

  杏壽郎抬起眼:「嗯呣。」猗窩座抱他回床上安頓,便離開了病房。

 

 

  炭治郎、善逸、伊之助,一起走在蝶屋的走廊上。炭治郎在無限列車之戰傷勢較重,如今,腹部的刺傷已癒合,但仍留在蝶屋,進行機能恢復訓練;善逸傷勢較輕,伊之助基本上沒受傷,兩人皆已恢復出任務。但只要任務結束後有點閒暇,兩人便會趕回蝶屋,和炭治郎一起去探望煉獄先生。煉獄先生復原情況不理想,讓少年們很擔心。

 

  一行人正前往煉獄先生的病房,遠遠便看見似乎在邊走路邊跳舞的美少年。炭治郎叫住蹦蹦跳跳的猗窩座:「猗窩座先生!什麼事這麼開心?煉獄先生好嗎?」

 

  猗窩座露出虎牙燦笑:「杏壽郎剛剛說他餓了!要我幫他做吃的!我要趕快去煮地瓜飯、地瓜味噌湯,鯛魚……應該好消化吧?做個鯛魚料理。還有點心……」笑顏與話語一併哽住。

 

  離開病房前,抬起眼凝望著他說了「嗯呣」的杏壽郎,眼神好溫柔,簡直含滿了微笑。那應該是對著千壽郎、炭治郎他們,是杏壽郎對著人類,才會有的溫柔神情,現在卻給了一隻鬼……猗窩座驀然感到悚然的違和。

 

 

  眼見猗窩座突然消失,少年們嚇了一大跳。炭治郎隨即想到,並不是憑空消失,而是上弦等級的鬼全速移動,那速度是低階劍士看不見的。猗窩座會突然這麼急,會去的地方只有一個。「快去煉獄先生的病房!」

 

  少年們使出呼吸法,全力衝刺到病房前。門是開的,猗窩座全速闖入時無暇關上。少年們在門口猛然煞住,驚奇地望著房內的景象。只見地板上躺著一個摔碎的玻璃水杯,杏壽郎坐在病床邊的地板上,手上拿著一塊玻璃碎片,猗窩座坐在他對面,杏壽郎不斷拿碎片逼近自己咽喉,而猗窩座不斷阻止他,頃刻間兩人已拆了十數招。少年們完全沒想到,滿臉病容又暴瘦的煉獄先生,沒拿日輪刀,徒手工夫竟也如此了得,不禁看呆了。

 

  杏壽郎突然一個反手,從不斷攻擊自己的咽喉,轉而刺向自己的腕動脈。少年們連驚呼都來不及,猗窩座已即時奪下碎片,但腕側已割出一道傷口,所幸只是冒血沒有噴血,未傷及動脈。杏壽郎伸手去撿其他碎片,猗窩座一腿將碎片全掃得老遠,同時雙手攔住對方,急道:「杏壽郎你幹什麼!好不容易救回一命為什麼要這樣!」

 

  杏壽郎停下動作,臉色變得很難看:「救回一命?是啊,你救了我,謝謝你喔。」

 

  猗窩座覺得頭痛:「杏壽郎,不要這樣說話,一點都不像你。」

 

  「對……現在的我一點也不像我。」杏壽郎垂下頭:「其實……我很餓啊……可是,食物都變得吃不出味道,就連原本愛吃的東西也一樣,全都像在吃紙吃布,感覺好噁心,很難吃下去;就算難得嘗得出味道,只要稍微吃多了,就開始覺得累,咬東西好累、吞下去也好累,但我明明很餓啊……

 

  「我真的好累,好想睡覺。但只要一睡著,就會開始做惡夢,直到被驚醒,消耗的體力,都比睡著養回的體力還多了……我不敢睡著,但漸漸地,變成不只睡著,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……最近甚至變成,醒著也會看到那些畫面,我不知道該怎麼辦……

 

  「雖然每天都對千壽郎、還有朋友說,我過一陣子就會好起來,不用擔心……可是我知道,這次沒辦法,我又不是沒受過重傷……這次好不起來了。可是,我說不出口……只好每天告訴大家『我很好』、『我很好』、『我很好』……哇!」

 

  杏壽郎忍不住哭出來,趕緊用力摀住嘴,然後把臉埋進雙臂間:「我沒辦法吃,也沒辦法睡,每天每天都在說謊……我已經受不了了……」如果杏壽郎是氣急敗壞,猗窩座覺得還好一點,還能盛怒的人,至少是生氣蓬勃的。但杏壽郎的語氣,只是和淚水一樣,無力地洩出,彷彿生命力也隨之流失。猗窩座害怕他病弱的身子被掏空,驚慌又心疼地把人擁進懷裡。

 

  杏壽郎靠在猗窩座懷裡,無力地流淚:「自從母親大人過世,我哭過一次,後來這些年,我一滴淚都沒掉過。最近卻變得動不動就哭,我覺得很沮喪,一沮喪又更想哭……以前能忍的事,現在都耐不住,以前能做的事,以後都做不到……我已經厭煩了。再這樣下去,我會變成比父親大人更糟糕的廢人,只會給別人找麻煩,變成千壽郎的負擔……

 

  「不會的!」猗窩座撫摸他的頭髮,語氣柔和:「有我在,絕對不會讓你變成千壽郎或任何人類的負擔,我會照顧你。」

 

  「……你已經開始討厭我了不是嗎?」

 

  猗窩座沒料到,杏壽郎對他人的情緒變化,如此敏感,驚慌之下,沒去思考像不像性搔擾,只一心想傳達自己的忠誠,又摟又撫摩、將他抱得更緊些:「不是的!杏壽郎,我……

 

  「我想念原本的自己。如果這一切都沒發生就好了。如果我在無限列車之戰那天死掉就好了。」

 

  這句話猶如日輪刀,刺入、剜出猗窩座的心。自己不惜犧牲一切,也要保住杏壽郎的生命,但對當事人而言,只是一場生不如死的折磨嗎……「杏壽郎!是我害了你,我對不起你。」猗窩座幾近絕望地問:「可是,難道……活下來,看著千壽郎長大,讓我脫離無慘、不再傷害人類,這一切,對你來說,一點意義也沒有嗎?」

 

  「我……」猗窩座的話,似乎觸動了杏壽郎的心,他浮現為難的表情,身體發顫。但在「一死求解脫」與「活著的意義」之間掙扎,已超出杏壽郎目前脆弱的精神狀態所能負荷,令他突然斷線,全身癱軟,昏倒在猗窩座懷裡。

 

 

  猗窩座把杏壽郎抱回床上、為他止血,完全沒空理睬門邊的少年們,少年們識相地默默離開。雖然不便打擾,但還是很擔心,無法說走就走,於是一行人在緣側坐著觀望。這棟和洋混合的建築,基本上是柱與高階劍士專用,但若低階劍士受了致命重傷,需要最好的設備,即便是癸級也能入住。一樓有和室及緣側,供病人活動休閒用;二樓、三樓為頭等病房,則是有玻璃拱窗的西式房間。杏壽郎的病房,位於二樓的邊間,是不易受打擾、適合靜養的位置。

 

  過了一陣子,二樓邊間的窗戶忽然開啟,一道身影輕盈躍出,反手關窗,旋即飛上樹梢。是猗窩座。少年們悄聲議論:「夜深了,他拋下差點輕生的煉獄先生,要獨自去哪……」「太遠了,我聽不到心聲。」「該不會看咕嚕咕嚕大眼仔變成那樣,他要落跑了吧?」「快跟上去看看!」

 

  幸好還跟得上。猗窩座並未全速移動,只是不快不慢地輕盈飛躍著,似乎在尋找什麼。該不會是……和人有約……其他的鬼?!少年們緊張地遠遠尾隨了一會兒。猗窩座驀然停步,害少年們也緊急煞住撞成一團。猗窩座沒有回頭:「你們看到杏壽郎變成這樣,覺得怎樣?失望嗎?」

 

  「是的。」炭治郎聲音沉重:「只因為自己擔心,就每天跑去探望,完全沒發現煉獄先生是強顏歡笑,完全沒察覺自己的行為,一直帶給煉獄先生壓力。我對這樣不體貼的自己,感到失望透頂。」

 

  猗窩座的背影,似乎有些愣住。

 

  善逸歉然道:「我也完全沒發現……煉獄先生昏迷的時候,我還聽得到他的心聲。但他醒來之後,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,就再也沒聽到他的心聲,我卻沒有察覺……現在回想,應該是煉獄先生得知我們三人有特殊感官,後來我們去探病時,他就刻意放空,暫時什麼也不想,這樣我們就不會發現他很痛苦。」

 

  伊之助則說:「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。我只知道,咕嚕咕嚕大眼仔是生物,再強大的生物,受傷生病也會變弱,這很正常,沒什麼好失望的。」

 

  猗窩座終於回頭:「既然來了,幫我找找。」

 

  炭治郎問:「請問……要找什麼?」

 

  「神社。我記得蝶屋附近有神社,但只有在送杏壽郎來時匆匆瞥過一眼,不記得確切位置。」

 

  「你找神社做什麼?」善逸發著抖問:「啊~該不會和其他鬼約在神社見……

 

  「嘿我們約在神社見,一起向神明祈求獵到好吃的人類——鬼沒事約在神社見幹嘛?你的腦子還在嗎?有沒有被鬼吃了?」

 

  伊之助粗魯地說:「可是你丟下咕嚕咕嚕大眼仔,跑出來找神社幹什麼?」

 

  猗窩座嘆了口氣:「忍小姐正在幫杏壽郎治療,所以我出來一下,不能太久。我想……許願。」

 

  除了伊之助還在疑惑:「許願?」炭治郎和善逸,登時已明白,他一定是想為杏壽郎祈福。

 

  炭治郎回答:「我知道在哪裡,我去過。請跟我來。」

 

 

  在蝶屋圍牆外的巷弄裡,有一間小小的藥祖神社,實際上也是蝶屋建造、供奉的,只是設在圍牆外,方便路過的人都能參拜。

 

  猗窩座站在巷口的原木鳥居前,躊躇地說:「那個……我在人類時期有沒有去過神社,我已經忘記了,參拜流程……

 

  炭治郎露出體貼的笑容:「沒問題!請跟著我做就好了。」

 

  猗窩座跟隨炭治郎、善逸,行禮後通過鳥居,在手水舍清潔了左右手並漱口,走在僅半條小巷長的參道左側,沒兩步就到了迷你的正殿前。猗窩座抱杏壽郎逃亡時,什麼財物都沒帶出來,炭治郎塞了錢幣在他手心,搖響粗繩上的鈴鐺,在賽錢箱投入香油錢。然後就可以開始參拜,炭治郎教猗窩座:鞠躬兩次、拍手兩次、雙手合十祝禱、鞠躬一次,就完成了。未社會化的伊之助,並沒有跟上來,東跑西跑地探看,最後還爬上鳥居。

 

  猗窩座默禱到一半,情不自禁跪了下去,擬態褪去、現出鬼的原形,最後甚至匍匐在地,但雙手仍緊緊合十。炭治郎的特殊嗅覺,聞到強烈的氣味,伊之助的特殊觸覺,也感覺到了什麼,跳下鳥居走了過來。而擁有特殊聽覺的善逸,清楚聽到了猗窩座誠心許下的願望,不禁脫口問道:「猗窩座先生!這樣……值得嗎?」

 

  猗窩座站起來,鞠躬一次、完成參拜,才回答:「我認為值得。如果能實現就好了。」語畢,猗窩座走出神社,最後回身行了一禮,便迅捷翻牆進蝶屋——在飛躍的同時恢復擬態——霎時已不見蹤影。

 

  雖然說出別人的心聲,似乎不太道德,但炭治郎和伊之助實在太好奇,善逸遂說出猗窩座誠心許的願:「神明啊!我是殺人無數的鬼,祢可能不想理會我的任何請求。但是,看在杏壽郎的份上,求祢應允我的祈求。煉獄杏壽郎是最好的人,他沒有犯任何錯,錯的是我,受罪的不該是他,應該是我。求神明保佑杏壽郎恢復健康,恢復成本來的樣子,忘掉無限列車之戰後發生的一切,忘了我。請把他的所有痛苦轉移給我,增加千倍萬倍也無所謂,我願墮入地獄永世不得超生,再也見不到杏壽郎一面,只求交換他能幸福度過剩下的四年人生。」

 

  豁出性命保護他人,三名少年都有過這樣的經驗。但正因為現世生命之無常,更會寄望於死後的世界。尤其炭治郎,經常會安慰自己,雖然最好為了禰豆子努力活著,但萬一力戰身亡,就能和死去的家人團聚,死亡也不全然是壞事。在活著的世界和死後的世界,都有所愛的人,自己是幸福的……

 

  然而,猗窩座的祈求是:在活著的世界,讓杏壽郎忘了他;在死後的世界,墮入地獄永世不得超生,再也見不到杏壽郎一面。無論在活著的世界或死後的世界,猗窩座都希望失去唯一的心愛之人,用永恆的痛苦與無盡的孤寂,交換最愛之人,能得到僅限四年的短暫幸福……那是基於什麼樣的感情,能作出如此決絕的祈願,年少的他們難以想像。

 

 

  猗窩座返回病房,映入眼簾的是床上有一坨杏壽郎形狀的棉被,以及站在床邊、難得一臉挫敗的忍。猗窩座送忍到房門外,她無奈地說:「我必須多了解煉獄先生的想法,才能對症下藥,可是他不願意說。只要我執意深談,他就變成那樣……知道那件事的人,只有你和我,拜託別人是不可能的,煉獄先生更不可能說。如果辦得到的話,請你和他談談,然後轉告我。」

 

  猗窩座回到病床邊,用蠻力扒開棉被,露出裡面的杏壽郎。猗窩座露出狡黠的笑容:「杏壽郎!我不會再強迫你當鬼了。」

 

  杏壽郎悶悶地說:「這我早就知道了。」

 

  「但我想邀請你做別的。」猗窩座笑彎了如弦月的雙眼,向杏壽郎伸出手:「杏壽郎!來練拳術吧!」

 

  「蛤?」

 

  「搶玻璃碎片的時候,你的徒手功夫太讓我驚豔了!重傷未癒還有如此身手,你還是來練拳術吧杏壽郎!」

 

  「你在說什麼。不用日輪刀我怎麼砍鬼的脖子?徒手怎麼砍。」雖然拒絕了,但不知道為什麼,杏壽郎的表情和語氣忽然變得溫柔。

 

  「不一定要用砍的嘛,你可以戴日輪刀材質的手套,把頭拔掉。」

 

  聽到無厘頭的提議,杏壽郎差點笑出來:「要怎麼把頭拔掉啦?」

 

  「像這樣——拔掉!」猗窩座右手在左拳上作勢一拔,登時從左手虎口彈出一枝玫瑰,在杏壽郎眼前開花。

 

  杏壽郎忍不住大笑:「你的血鬼術好奇怪!好俗喔!」

 

  猗窩座凝視杏壽郎,眼裡愛憐滿溢:「杏壽郎,你笑了。」

 

  杏壽郎一愣,眨了一下眼睛,不明所以。

 

  「這不是血鬼術啦,是人類的魔術。之前看到那個音柱,用這招逗蝶屋的女孩子,讓她們笑得很開心。我想人類喜歡這個,如果也能讓杏壽郎開心就好了,就把變魔術的道具偷過來了。」

 

  「偷?怎麼偷?」

 

  「在走廊上,和音柱擦身而過時,順手摸過來呀!」猗窩座老實而天真地回答,杏壽郎卻聽得暗中捏把冷汗:音柱宇髓天元,身為前忍者,偷雞摸狗、來無影去無蹤,應當是他的老本行,然而,前上弦之參,卻能輕鬆偷走他身上的物品,而天元仍渾然不覺。要是猗窩座抱持惡意,連交手都不必,便可取走一個柱的性命。幸好猗窩座為了杏壽郎,顯然不會再傷害人類。

 

  猗窩座不知杏壽郎心中驚駭,以為自己惹他不悅,囁嚅地說:「我偷你朋友的東西,讓你不高興了,對不起!我只是想逗你笑……下次我碰到他,會偷偷放回他身上。杏壽郎,你不要生氣。」

 

  有本事輕易取走柱性命的鬼,卻像小狗似地,巴望著想討自己歡心,杏壽郎不禁稍稍拿翹:「我討厭你。」

 

  猗窩座難過地垂下眼,像個做錯事的孩子:「對不起。我現在就出去,你不要生氣,生氣對身體不好。」

 

  猗窩座打開房門正要出去,卻聽到杏壽郎咕噥:「這樣就走了。」

 

  猗窩座眨眨大眼睛,精神一振走回床邊,杏壽郎一個翻身背對他:「我討厭你!」

 

  猗窩座緊急煞住,不敢再越雷池一步:「是、是!我這就滾。」

 

  但當猗窩座走到房門口,杏壽郎又嘟嚷:「這樣就丟下我。」

 

  猗窩座卡在原地,不敢離開也不敢回去,為難地問:「杏壽郎,你希望我怎麼樣呢?」

 

  杏壽郎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怎樣,煩躁地說:「我不知道!」

 

  猗窩座作勢進來,杏壽郎正要發作,猗窩座已退了出去,杏壽郎正欲著惱,猗窩座又閃了進來。只見他抓著門板跳進跳出:「杏壽郎!我進來啦!我又出去啦~我又進來啦~」

 

  方才猗窩座邀請練拳術時,杏壽郎以為是自己尋短,害他自責到精神失常,腦子壞掉了,而對他態度溫柔了起來。沒想到猗窩座是在鋪梗,想逗他笑。其實杏壽郎的理智,一直明白,就猗窩座的立場而言,無論是殺害、暴打或性虐,他都沒必要內疚,人類只是鬼的獵物。但身心被迫承受超過極限的巨大痛苦,令他無法按捺對猗窩座的怨恨和火氣。

 

  猗窩座以鍛鍊取代吃人,但他自從抱杏壽郎逃亡、全心全力照護以來,已經有多久沒進行鍛鍊了呢?放棄熱衷的興趣,缺乏能量的補充,只為了杏壽郎,不斷輸出心力,沒有人、包括他自己,關心他這樣餓不餓、累不累?

 

  猗窩座就這樣,捨棄了尊貴的上弦身分,屈居於人類世界,被忍呼來喝去、被其他柱當成藉兒時玩伴混吃混住的寄生蟲,只求能隨侍杏壽郎身側,只要能讓杏壽郎舒服些,他什麼都願意做。甚至像現在這樣,一下變很俗氣的人類魔術、一下學跳樑小丑,只要能逗杏壽郎開懷一笑,上弦的尊嚴什麼的,他都能果斷丟去太陽底下燒了。原因毫無疑問只有一個,因為「愛」。活了二十年,杏壽郎從未被人如此深刻又卑微地愛過。

 

  杏壽郎望著眼裡只有他的痛苦、看不見自己委屈的猗窩座,兀自露出虎牙,天真地搞笑著努力逗他開心,不禁心中一熱,坐起身來,朝對方伸出手。面對傷害自己的人的矜持,令他收起手指、握緊拳頭;但猗窩座的付出一幕幕閃過眼前,又令他不由得張開手。手掌一開一合,他不知道自己是想抗拒或是接納,但至少伸出去的那條手臂,筆直地並沒有縮回去。

 

  猗窩座怯怯地靠近。不太確定,但杏壽郎的動作,好像是伸手叫他過去。

 

  杏壽郎看出猗窩座的顧慮,心一橫縮回手,拍拍身畔的被褥:「過來這裡。我累了,但我怕做惡夢。你陪我睡。」

 

  猗窩座大驚,直覺擔心這樣會冒犯了他。但轉念一想,便點頭說好。調整好枕頭,先扶杏壽郎躺下,幫他蓋好被子,然後側臥在他身畔,凝視著杏壽郎。凝視著自己造成的傷害。

 

  歷經兩個多月死去活來的折磨,杏壽郎燦爛的金髮失去光澤,變得枯黃,髮尾燃燒般的火紅,也變成血跡乾涸的顏色。原本健康豐潤、帶點嬰兒肥的青春臉龐,消瘦到雙頰輕微凹陷,連眼窩也病態地凹陷。原本蜜色的肌膚,變得蒼白,嘴唇發白,比皮膚更沒血色。瘦到皮包骨的手指,指甲不僅發白,還破破爛爛的,是第一次被強暴時,杏壽郎用手抵抗,而被猗窩座暴力壓制,導致十指指甲不是破損、就是斷裂、甚至剝落,雖然已經過了兩個多月,但他身體狀況太差,復原緩慢,連指甲都長不好……

 

  猗窩座既懊悔又心疼,呵護地撫摸杏壽郎的頭髮:「杏壽郎,對不起……你一定很辛苦,非常辛苦吧!我不應該強迫你活下去。我不會再強迫你了,但是,我們再努力一次好不好?試試看我陪著你,能不能讓你好好睡一覺。如果這樣,你還是擺脫不了惡夢的折磨,想要一死解脫,我不會再阻止你。我陪你一起走。」

 

  杏壽郎不滿:「我要死是我的事。你說要陪我一起,不就是故意逼我不能死嗎?」

 

  「杏壽郎,你不能一個人任性。你都明白有時候活著比死更痛苦,為什麼要阻止我呢?被惡夢糾纏的日子,你活不下去;沒有杏壽郎的世界,我活不下去。我不會再為難你,你也不要為難我,好不好?」猗窩座溫柔地輕撫杏壽郎的臉:「我知道,死了以後,我們去不了同一個世界。但至少,讓我親手把你交給過世的親友,讓我親眼見證你擺脫病痛、獲得幸福,我才能安心下地獄。成全我好嗎?杏壽郎。」

 

  杏壽郎望向猗窩座,凹陷的眼窩裡,只剩單邊視力的雙眼,眼神變得澄澈:「我知道了。那就一覺定生死吧!」

 

  兩人相視一笑。原本堅持活下去的桎梏鬆脫。或許他們沒有未來,但明確的是,此刻彼此心意相通。或許能一起活下去,或許會一起求解脫,無論如何,他們都會一起變得更好。不會再一起被痛苦糾纏了。

 

  兩人挨近彼此。猗窩座柔聲道:「杏壽郎,我會在這裡陪你,保護你,安心睡吧。」杏壽郎「嗯呣」一聲,閉上眼睛。

 

 

  杏壽郎熟睡到雙唇微開,若給別人撞見會覺得有點呆,但在猗窩座眼裡,只覺得萬分可愛。猗窩座在他右耳呢喃:「杏壽郎,螞蟻爬進嘴巴裡囉。」又換貼左耳說:「杏壽郎~蚊子飛進嘴巴裡囉~」但杏壽郎毫無反應,睡得極熟,身體偶爾抽搐一下。從長期昏迷甦醒後,杏壽郎就為惡夢所苦,已經一個多月了,明明是亟需休養的傷患,卻沒一天能睡好,肯定累壞了吧。

 

  猗窩座無限憐惜地凝視他的睡顏:不知我的祈願開始生效了嗎?如果能靈驗就好了,杏壽郎就能擺脫惡夢,每天像這樣睡個好覺。即使有一天我墮入地獄,再也見不到杏壽郎,承受永無止盡的酷刑,但他此刻的睡顏,會永遠烙印在我眼底心裡,讓我覺得受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值得。

 

 

  然而,只安寧了兩個小時,杏壽郎又顯得有些不安穩。猗窩座握握他手,摟摟他肩膀,貼在他耳邊說:「杏壽郎,又做惡夢嗎?別怕,我在這裡。我會保護你,照顧你,一直對你好。」

 

  杏壽郎在睡夢中似乎感覺到了,翻了個身,塞進猗窩座懷裡。猗窩座嚇了一跳,但想想,只要他不做惡夢,怎樣都好,遂寵溺地讓杏壽郎枕在自己臂彎裡,任由他抓住自己厚實有彈性的胸膛,當抱枕抱著,一會兒亂蹭,一會兒把臉埋在胸肌裡。

 

  猗窩座輕拍杏壽郎背部,笨拙地哄著:「好乖……呃,杏壽郎好乖?乖乖睡,好好睡,我會陪你,保護你,愛你……」仗著杏壽郎沒聽見,猗窩座在黑暗的病房裡獨自哽咽:「杏壽郎,我真的很愛你,很後悔傷害你,對不起……只要你能吃得下、睡得著,我什麼事都願意做,什麼苦都願意受,只求能讓你好過點……」杏壽郎似乎找到舒服的角度,安份下來,嘴角漾起淡淡的笑,滿足地抱著猗窩座,在他懷裡沉沉睡去。

 

 

  小芭內披星戴月來到蝶屋。由於任務的關係,他有一陣子沒能來探望杏壽郎。但把又傷又病、剩不到半條命的杏壽郎,交給那個赤座照顧,他不放心。雖然杏壽郎應該已經睡了,就不吵醒他,只看一眼也好。小芭內悄悄推開病房門。

 

  然後愣在房門口,一陣晴天霹靂,異色瞳看到的世界變成黑白的。頭等病房的舒適大床上,兩個大男人相擁而眠。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好弟弟,最正直、最純良、鬼殺隊的小太陽、鬼殺隊的白杏花壽郎,正躺在那個寄生蟲赤座懷裡,伸手抱著對方的大胸肌,消瘦的側顏一臉陶醉。小芭內不知道,其實杏壽郎不是一臉陶醉,而是熟睡到舒服的表情,因為他很久沒睡得這麼好了。

 

  杏壽郎難得睡得這麼香,猗窩座擔心吵醒他,朝小芭內使了個眼色,長得過分的睫毛如羽扇輕搧,同時食指放在唇間,比了個「噓」的手勢。小芭內識相地退出去,關上房門。

 

 

後記

 

 

06/20更新

 

抱歉拖稿RUKI-PLEDGE-表情符號原本預定06/04更新,沒料到全家陸續確診就……我是最後一個淪陷,但隔離期和生理期完全重疊,導致後遺症很嚴重,西醫一直看不好,明天換中醫調理看看。只要病況沒有惡化,還在能應付的範圍,就不至於影響每個月一次最低限度的更新,請不用擔心ddf639c734866228da54f0d63687f9cb_w48_h48

 

05/10更新

 

抱歉RUKI-PLEDGE-表情符號大哥生日還更新這種內容RUKI-10周年-表情符號

如果按照預定進度,把6更完,是能更到由虐轉甜。但我最近在和粉蟎奮戰REITA-NLSG-表情符號拖延了寫作進度,寫不到一半,請再多等我幾天RUKI-東京裁判-表情符號

 

04/24更新

 

大哥:猗窩座,幫我突破(心理)

三哥:杏壽郎!我突破了(物理)

大哥摸不到門把因為那是cos成門板的五條悟(錯棚)

 

 

  每次更新都要說:抱歉我又拖稿了RUKI-10周年-表情符號 RUKI-PLEDGE-表情符號

 

  大哥的心理問題,我是用「創傷後壓力症候群」、「憂鬱症」的症狀去寫,但大正時代的日本,並沒有這些病名、更沒有治療方法。要寫大哥這麼健氣的人罹患精神疾病,真的超苦手(自找的(不作死就不會死RUKI-東京裁判-表情符號

 

  大哥沒精神又鬱悶的樣子,我是用這個表情去設想的(他沒精神的表情超少超難找):

煉獄杏壽郎-無限列車篇

 

  要虐大哥三哥我也很痛苦,但還是得按預定的情節走,否則就只是一堆自爽的橋段,不是一個完整的故事了。下次虐到極點之後,就會從中產生戀愛契機,然後就開始灑糖放閃2c2926e265796daeded4f8b0408b9cd9_w48_h48aa6eea03660e8361f8fcf96e9f303bbb_w20_h2078ec76d8a1ae0d1a01103b1c3ec09956_w48_h48換其他柱被閃到不爽

 

 

  大哥與蛇蛇在原作中,互相稱呼「煉獄」、「伊黑」,雖然有從小認識的機會,但並未明說是否從小認識。本文定案為從小認識,工作場合互稱「煉獄」、「伊黑」,私下互稱「杏壽郎」、「小芭內」,此為與原作有出入的私設,特此說明。

 

 

寫作BGM:

 

the GazettE「白色優鬱」



  白色是醫院的意象。主唱RUKI認識一個獨居的老婆婆,生病住院,平常住在外地的子女趕回來,但老婆婆突然被大家溫柔對待,因為不習慣、不理解而感到不安。日文的「憂鬱」寫作「憂鬱」、「溫柔」寫作「優しい」,由於歌曲內容是「因溫柔而導致的憂鬱」,故歌名取作「白色優鬱」。歌詞並未明文寫出「老婆婆」、「子女」、「醫院」等具體詞彙,讓更多人、更多情境可以套用:(原婆婆立場)明明渴望被溫柔對待,卻因為獨立慣了,突然遇到夢寐以求的溫柔時,卻反而感到不安,無法坦然接受、依靠別人;(原子女立場)後悔沒有早點珍惜重要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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